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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 出海

  120 出海 (第1/2页)
  
  张允铮一皱眉,带着几个人就往门口走,周掌柜忙拉住他,打了个手势,让他们都先回屋去。张允铮也知道不能一见面就打起来,就带着人又退回了院子边的客房。四皇子与施和霖站在一边,心中有些好奇,想看看这些衙役要干什么。
  
  周掌柜亲自去开了院门,行礼道:“各位官爷,天都黑了,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?”
  
  五个衙役推开门,走了进来,一个满脸骄横,手搭在跨刀上说:“你这里来了一车队外乡人,大人要我们来看看,是不是乱民。”
  
  周掌柜忙说:“哦,是……是……亲戚,路过这里,他们从北边来,没带什么货物。”
  
  那个衙役说道:“这能是空口白牙说了就算了的吗?那每个来的人都说一句没带货物,就能不用抽税了?!商人就是狡诈!去,带我们去看看!”
  
  周掌柜连忙点头:“好好,我让伙计带你们去看看,真的没什么……”
  
  一个伙计就带着几个人往后院去,周掌柜退到一边,正好站在了四皇子的身边,四皇子小声地问周掌柜:“抽税竟然是要到家里来搜的?……”
  
  一个衙役听见了,转身大骂道:“你喷什么粪?!”
  
  四皇子长这么大也没被这么辱骂过,当时气得脸涨得通红,哆嗦着说:“你怎么能……”
  
  可他的话没有说完,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转身向他围拢,一个人挥拳就向四皇子打来,四皇子一闪,腿来不及动,噗通坐倒在地。几个衙役撸胳膊卷袖子:“要给你个教训!”“竟然敢阻挡爷们办差,你皮痒了?!”“打死他!”……
  
  施和霖知道四皇子的身份,哪里敢让他们打到四皇子?急得扑到四皇子身上,大喊:“不能打!不能打!……”替四皇子挨了几下。
  
  周掌柜也忙上来拉扯:“各位官爷!有话好好说呀!”可他哪里能把几个壮实的衙役拉开?客房里本来就观察着院子里情形的张允铮等人立刻跑出来,张允铮大喝道:“你们敢打人?!”伸手拉过来一个衙役,一拳就把人打得踉跄着连退几步,他的手下自然一同上前,对着其他衙役一通群殴。
  
  衙役们一见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打架,有些怯了。守城的衙役报告说,有一队车马来找周掌柜,人都穿着破烂,可是马车看着很好,拉车的骡子驴什么也很壮实。县令听了,说想要几头牲口,衙役们就来借着查查有没有货物的由头,想敲上一笔,牵走几匹牲口。听见一个年轻人的问询,准备把人打一顿,立了威风,后面办事容易。谁能想到出来这么个愣子,竟然敢打衙役!
  
  领头的衙役骄横惯了,直着嗓子骂:“你们是什么人?!敢造反吗?!通匪的刁民!竟敢动官府的人?!我们老爷在京城都有人!……”
  
  张允铮说:“给我狠狠地打!你还敢提京城?!老子就是从京城来的!”
  
  衙役们本来不信,可张允铮说着纯正的官话,这些动手的人一个个身板高大,明显不是乡里人士,手下又有功夫,衙役们就胆怯了,不敢动刀,不久就都被打得趴在地上,手在背后让人们掰住,动弹不得了。
  
  施和霖把四皇子从地上扶起,问道:“你还好吧?”
  
  四皇子虽然根本没有受伤,可是浑身发抖,他见施和霖头发散开,脸上都红了一块,想到如果不是施郎中挡着,自己就会被打,气得眼里都有了眼泪。施和霖立刻心软,忙安慰四皇子:“没事没事!我在这里,你莫怕……”
  
  张允铮拧着那个领头的衙役说:“道歉!”
  
  那个领头的衙役硬着脖子:“你们要反天了?!我们是官府的衙役!是朝廷的人!你们才该道歉!不然你们就是匪人!你得罪了我们,他们日后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了?!你们前脚走,我们后脚就把这店给收了!谁也别活!你还不放手?!”
  
  张允铮皱眉了,周掌柜也一个劲儿地左右作揖,对张允铮说:“快放了这几位爷吧。”又对衙役说:“这些人是贵客呀,我也不敢惹的……”
  
  张允铮知道不能闹得太大,借着周掌柜的央求,一松手,一脚把衙役踢向门口处:“滚!别让我再见着你们!”
  
  衙役们也心虚,谁都知道周掌柜有京城平远侯府的背景,看来这些人是京城来的平远侯府的人。领头的衙役站直身一挥手说:“有人居心不轨!走!回去告诉县太爷去!”
  
  周掌柜追着他们:“各位慢走,慢走啊……”院门关上,他才叹口气,小声问张允铮:“他们肯定是知道你们是京城来的了,你们这么露了行踪,不要紧吗?”
  
  张允铮摆手:“没事!就说是我……府夫人派来查看生意的,我们还怕他们?”
  
  周掌柜垂头丧气:“可我们怕呀!”
  
  张允铮侧脸:“要不,我们把他们打残了吧?”
  
  周掌柜忙摇手说:“可不敢可不敢呀!你把他们惹急了,不就来收拾我们了?这个镇子在海边上,离太守府衙远了去了,谁管得了这里的官?有谁能走几百里路去告他们?去了能不能活还不知道。平远侯府不能为了我们这个小店总来这里呀?这种事能忍就忍了吧。”
  
  张允铮愤然道:“等我把手边的事儿忙完了就来这里一趟,杀那么几个贪官,给百姓出出气。”
  
  周掌柜长叹:“杀是杀不完的。你不会守在这里吧?若是真成了匪寇,那些贪官还能叫了兵来打杀了你。你们是平远侯府的,已经是修来的大福气了……”他对自己的伙计们挥手:“去去,关门落栓,天黑睡觉了!”
  
  施和霖搀着依然气得全身发软的四皇子走入了客房,沈汶和苏婉娘一直在另一边的客房里旁观着,苏婉娘见四皇子被推倒,紧攥着手绢就要出来。可被沈汶拉住了。苏婉娘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抛头露面,反而会给大家带来麻烦,只能焦急地等着院子里的人都散了,才急忙出房门,快步走向四皇子的客房,沈汶只好跟着她。
  
  四皇子坐在椅子上,旁边施和霖正拿了手巾递给他,像是对个孩子般安慰着说:“别理他们,那些人就跟疯狗一样……”
  
  苏婉娘一路上经常为四皇子干事,就伸出手焦急地问:“你受伤了吗?”
  
  施和霖一直认为苏婉娘是个丫鬟,自然把手巾递给她,说道:“没事,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  
  四皇子看到苏婉娘,脸涨红了,一副屈辱和尴尬的样子。苏婉娘用手巾给他擦手,小声说:“你别往心里去,不然他们还得意了呢。”
  
  张允铮开门进来,看四皇子脸色不好,问道:“你要是想,我今夜就去那里,把那几个人再狠狠揍一顿,给你出气,怎么样?”他带着四皇子出了皇陵,觉得是自己的哥们,自然要护着些。
  
  四皇子摇头:“那样,他们肯定能猜出是我们。我们一走,他们会找周掌柜的麻烦。”
  
  沈汶也对再打他们一顿的主意不以为然:没出人命,就不要计较了,他们还有太多的事要做,她不在意地说:“收拾一个县令有什么难的?日后跟三皇子或者严老夫子提一下他的名字就行了。”
  
  四皇子问沈汶:“你是不是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事?”
  
  沈汶点头:“当然了,这种县令和衙役到处都是,有缺点的人得到了无监管的权力,自然不会做好事。”
  
  四皇子问:“有个好皇帝能改变吗?”
  
  沈汶翻白眼:“从来就没有好皇帝,只有皇帝。这种从上到下的腐败和贪婪就是因为有皇帝!”
  
  四皇子争辩道:“好皇帝可以整治贪官污吏,如果好好追查这些人,夺官连坐,就能让人有所收敛。”
  
  沈汶摇头:“曾经有皇帝把烧化了的金子灌入贪污的官吏喉咙中,全家贩卖为奴,有什么用?没用的!”
  
  四皇子问:“那什么有用?”
  
  沈汶说:“以法治国,还权于民。让百姓有选择、监督、罢免官员的权力。不被民众认可的官员,就是不合法的。自下而上的监督,才是真的有效。可这么一说,皇帝就是第一个不合法的,谁选了他当皇帝?他自己说不过去,只好骗人说是天选择的,是‘天子’,谎话说到最后,怕是他自己都当了真!其实,大家都是平平常常的人,哪个人没有七情六欲?没有私心私念?这么个制度纵容了恶,越到下层官吏,就越容易贪污。时间越长,就越来越黑暗。要想杜绝乡间这种情况,就要先要让皇帝认可百姓的权力,官民平等,官吏就无法这么作威作福。”
  
  四皇子思考了片刻,迟疑着说:“三皇子心胸大度,也许我可以给他讲讲……”
  
  沈汶忙摆手说:“你千万别这么做!先不说你让他放权简直是找死,就是万一的万一,他听进去了,真说要什么‘给民权力’,我敢保证,马上就会天下大乱!千万人起来造反,要把个没用的皇帝推翻,好自己当个真正的皇帝!”
  
  施和霖点头说:“是呀是呀,怎么能有皇帝说不想当真正的皇帝呢?”
  
  四皇子喃喃道:“我不想当皇帝……”
  
  沈汶以为四皇子只是在回答以前问他的问题,就说道:“你没失去什么。我们可以去岛上,从一开始,就定下规矩:从众议,凡事先经民议,再做定夺。反正一开始人不会多,还多是沈家军的兵将,该是好管理。”
  
  四皇子问:“你想当女皇吗?”
  
  沈汶捂嘴咯咯笑起来:“你说什么呀!”
  
  张允铮一呲牙:“她当什么女皇?当吃皇还差不多……”
  
  沈汶笑着说:“没有人当什么皇帝,大家选出个总督,有个任期,然后大家再选。这样,权力的更迭就会由多人做主,和平转移。即使落选,日后还可以再回来当政,能避免改朝换代的血腥。法制部门是独立的,与军队一起保护这个制度。”
  
  四皇子思索着:“如果军中有人想以武力上位……”
  
  张允铮握拳说:“那也得看看他能不能!”
  
  沈汶说:“这就是人少的好处。只要多数人认可这个制度,少数人就无法成了气候。”
  
  见四皇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,张允铮不想多说了,就对沈汶说:“我们在海边时,碰上个小子,周掌柜说他家的船好。”
  
  沈汶说:“你去海边了?那我也去看看。”白天不方便,现在天黑了,正好可以去。
  
  张允铮马上竖了眉毛:“你一个人瞎溜达什么?”
  
  沈汶对着张允铮一笑,自己出去换衣服去了。张允铮马上跟着她到了院子里,等着沈汶再出来,陪着她去了海边。
  
  施和霖说:“我得去弄些热水来。”也出去了。
  
  屋里就剩下了四皇子和苏婉娘,四皇子在苏婉娘面前叹气,低声说:“今天如果不是施郎中和张小哥,大概我得挨打。娘子,你的夫君如果是一介百姓,大概是要受人欺负的。”
  
  苏婉娘叹气:“百姓会受欺负,当了官也一样朝不保夕。我父亲廉洁不党,不还是被杀害在了狱中?若是这个世道拿人不当人,好人都不会有好日子的。这事一过,我们就同小姐去那个岛上,也许会苦点儿,但我想就不会有这些烦人的事了。”
  
  四皇子无奈地点头说:“但愿那里真的像你家小姐说的那样,没有强权,公平合理。”
  
  苏婉娘坚定地说:“当然是该那样的。我家小姐说的,都会实现的。”
  
  四皇子很嫉妒苏婉娘这么信任沈汶,有些沮丧。按理说,他跟着苏婉娘这么一路,两个人已经十分亲近,可他现在得陇望蜀,想当苏婉娘心中唯一一人,又刚刚被打击过,心理脆弱。
  
  沈汶与张允铮很快就到了海边。天已经黑了,海边没有人,只有远处停泊的渔船上有几盏灯光。天幕上,星斗初现,海水一声声地拍打着沙滩,特别适合谈情说爱。
  
  两个人都有些羞涩。他们这一路,身边总是有人,到了边关更是在大哥二哥的眼皮下。离开边关,季文昭严氏不在,也有施和霖在看着,怎么也不能太亲近。现在终于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,虽然以前也这么相处过,可如今却平添了种难言的亲近。
  
  沈汶千年纠结复仇,但也饱览世间的变化。她即使没有身体力行过,在见识上已经不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。她知道最珍贵的不是“已失去”和“未得到”,而是“正拥有”。她看到多少人,总以为能在一起,可是一转身,就是一辈子的分离。不敢面对,就是不珍惜,最后必然失去。她知道与嘴上说的相比,行动更为重要。张允铮对她付出的,是一片赤子之心。她的心已经被重重心机污染,无以为报,就该想办法让张允铮得到心中所愿……
  
  此时,沈汶忽然明白了人们所说“爱是奉献”是什么意思:真的爱心,是给予,是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幸福圆满。
  
  沈汶咬着嘴唇,半是期待半是担心:她喜欢看到张允铮快乐,张允铮不会介意自己是鬼魂投生吧?不喜自己心机太重?……
  
  张允铮可没有沈汶这么多虑,走了一会儿,就指了下海,开口问:“你喜欢吗?”
  
  沈汶一感到对情况的不确定,就使出自己一惯的手段,哼唧地撒着娇说:“很喜欢呀……”
  
  如果是过去,张允铮知道沈汶这么说话肯定不是好事儿,定会说些嘲讽的话,可是现在,张允铮只觉得沈汶软软的腔调像是根羽毛,弄得他浑身不自在,要化身成个大老虎,把这个假惺惺装兔子的家伙一口给吃了……
  
  张允铮咳了一下,又走了几步,指着远方水边的几点灯火说道:“我们到那边去看看,有没有合适的船。”
  
  本来就是说要乘船向南,还能省些鞍马劳顿,可事到临头,沈汶叶公好龙地犹豫了。她开始担忧,语调就正常了:“我们没有一个会水的。”
  
  张允铮说:“我会,我在南方学了。”那时在山里闲得没事,学了凫水。
  
  沈汶微蹙了眉:“其实,大海里,又能游多久?”苍茫大海,哪里有活路?
  
  张允铮啧啧:“你方才才说要会水,怎么又说会水也没用了?”
  
  沈汶嘀咕:“我就是有些怕……”
  
  张允铮很不屑:“你还说要去岛上呢,这怎么去?连船都怕坐。”
  
  沈汶想想也是,这个时代中国的航海业已经很发达,有着世界最先进的船只,运货的船能远达南中国海,想来沿着海岸线南下也不该有太大的风险,终于点头说:“好吧,那就……坐船吧……”
  
  张允铮很高兴说服了沈汶,加快了些脚步,两个人走到那片渔船边,把十几只大小不一的船只一一看过,再转头往回走,沈汶指着其中的两条说:“这两条最大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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